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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子來舟中作[唐] 杜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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湖南為客動經(jīng)春，燕子銜泥兩度新。
舊入故園嘗識主，如今社日遠(yuǎn)看人。
可憐處處巢居室，何異飄飄托此身。
暫語船檣還起去，穿花貼水益沾巾。

杜甫于大歷三年（768）出峽，先是漂泊湖北，后轉(zhuǎn)徙湖南，大歷四年正月由岳州到潭州。寫此詩時，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，詩人仍留滯潭州，以舟為家。所以詩一開始就點(diǎn)明“湖南為客動經(jīng)春”，接著又以燕子銜泥筑巢來形象地描繪春天的景象，引出所詠的對象──燕子。
“舊入故園嘗識主，如今社日遠(yuǎn)看人。”舊時你入我故園之中曾經(jīng)認(rèn)識了我這主人，如今又逢春社之日，小燕兒，你竟遠(yuǎn)遠(yuǎn)地看著我，莫非你也在疑惑嗎？為什么主人變成這么孤獨(dú)，這么衰老？他的故園又怎樣了？他為什么在孤舟中漂流？
“可憐處處巢居室，何異飄飄托此身。”我老病一聲，有誰來憐我，只有你小燕子倒來關(guān)心我了。而我也正在哀憐你，天地如此廣闊，小小的燕子卻只能到處為家沒有定居之所，這又何異于飄飄蕩蕩托身于茫茫江湖之中的我呢？
“暫語船檣還起去，空花貼水益沾巾。”為了安慰我的寂寞，小燕子啊，你竟翩然來我舟中，暫歇船檣上，可剛和我說了幾句話馬上又起身飛去，因?yàn)槟阋裁τ谏嬕粩嗟厝ャ暷嘧较x呀。而你又不忍徑去，穿花貼水，徘徊顧戀，真令我禁不住老淚縱橫了。
此詩寫燕來舟中，似乎是來陪伴寂寞的詩人；而詩人的感情象泉水般汩汩地流入讀者的心田。我們的眼前仿佛出現(xiàn)那衰顏白發(fā)的詩人，病滯孤舟中，而在船檣上卻站著一只輕盈的小燕子，這活潑的小生命給詩人帶來春天的信息。我們的詩人呢，只見他抬頭對著燕子充滿愛憐地說話，一邊又悲嘆著喃喃自語……還有比這樣的情景更令人感動的么？
全詩極寫漂泊動蕩之憂思，“為客經(jīng)春”是一篇的主骨。中間四句看似句句詠燕，實(shí)是句句關(guān)連著自己的茫茫身世。最后一聯(lián)，前十一字，也是字字貼燕，后三字“益沾巾”突然轉(zhuǎn)為寫己。體物緣情，渾然一體，使人分不清究竟是人憐燕，還是燕憐人，凄楚悲愴，感人肺腑。清人盧世?評曰：“此子美晚歲客湖南時作。七言律詩以此收卷，五十六字內(nèi)，比物連類，似復(fù)似繁，茫茫有身世無窮之感，卻又一字不說出，讀之但覺滿紙是淚，世之相后也，一千歲矣，而其詩能動人如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