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

是夜，安靜的夜，只能聽見電腦呼吸的聲音。

我光著腳丫在地上磨挲著，眼前的摘抄本沒有生氣。我想寫，不管寫什么，但是寫什么？

我撩起長裙走到書架前，仔細地過濾著。一摞初中的閱讀教材安靜的躺在那兒，無聲息的，沒有言語。封面白色的地方還是白色，好像被我遺棄了萬年，還依然靜靜地守在那兒，白靜得讓我愧疚。我伸出手，在離它幾厘米的空中滯了一下，又放下，又抬起，又放下。最后我雙手將它端下，劃過它的邊邊角角，翻開扉頁：王蒙的《鈴的閃》。文章的開頭一眼就吸引了我，自然的筆觸將他的情感刻畫得淋漓盡致。這文章我很喜歡，但好像少了什么，不是他的文筆，不是他的情感，不是他的內容。好像是……字。這種印刷版讓我覺得無力沒有激情。

這種詩人生活般得夜晚：光滑的木地板，暖黃的臺燈，華麗的書桌……卻沒有詩一般的字。詩美不過因為深邃朦朧的詩意，那文字的唯美氣息包裹著全身，使我的眼睛也能放肆地嗅著它的干凈美麗。但這書上的字就像緊閉的門窗，把這欲彌之氣一把按住，使我不得感受它的美好！這粗細一般的印刷體，就像冰雕！冷冰冰的精美，花一樣的晶體，像冰涼的冷柜里安然沉睡的尸體！

想起年幼時讀過的書籍，發黃的紙頁，不完美的字體，大大小小，粗粗細細，那樣冒冒失失的字，像一個人，有七情六欲的根本，與文章交織在一起對我講故事。那樣有聲有色，似乎用指輕輕一彈，就能將它的靈魂推出紙張，化成香屑，永遠地睡進地下。粗糙的紙張撫摸我的肌膚，翻頁時那沉甸甸的響聲。

我想將它打開，放在我的面上，睡去。

似乎空調打過了，我的指尖有些微涼，輕輕合上書將它放回原處，又回頭看了一眼，那白似乎不是潔白，是蒼白。徑直來到床前，輕輕躺下，原來字，這樣重要。